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曾坠入过深渊,他们曾饱尝过世间冷暖,他们曾浑浑噩噩,但他们最终战胜了深渊,收获了重生,重新见到了光明。
他们没有对过去讳莫如深,而是将放纵的代价作为一生警醒;为避免更多后来人重蹈覆辙,他们挺身而出,用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,积极投身公益宣传,给予迷失者鼓励和信念。他们是经历过黑暗的人,但他们,比谁都清楚光明的珍贵。而本文的主人公阿峰(化名),也是其中一员,他的故事,最早要从18年前说起。
2005年的秋天,那是个特殊的日子,我在社工点办公室,接待了刚从劳教所内回归社会还不到一个月的阿峰。还记得见面那天,晴空万里,窗台外缘,已铺上了一层落叶,初秋的阳光还带着盛夏残留的灼热,就如初始和我见面的阿峰一般,稍一靠近,便会感到刺痛和不适。
曾经的阿峰是一个个体户,有点小钱,社会上也很吃得开,可在吸毒被处理后,昔日的生意伙伴远离了他,街坊邻居也在背后指指点点,前后对比明显的落差让他不能接受,承受了很大压力,连带着也让我和他初期的专业关系的建立变得困难,阿峰虽然留了电话,但是经常打不通,有时候即便联系上,他也只会要求我为其申请低保、临补,帮教工作在一开始就陷入了困境。
转折点发生在一个下雨的夜晚,那天,我突然接到了阿峰的电话,电话中的他焦急而语无伦次,原来是他的母亲在烧菜时突然晕倒,不省人事。阿峰虽然平时我行我素,但在这种突发事件上却没有经验。我一边安抚他的情绪,嘱咐他对晕倒的老母进行简单护理和擦拭,一边赶快拿家中的座机拨打120,同时穿好外套,拿着伞奔出家门。
我和阿峰住在同一街区,彼此相隔不远,我很快便赶到了他的家中,那时候的阿峰已经急得快哭了,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。幸好急救车及时赶到,医护人员做了紧急处理,将阿峰母亲送入附近医院。记得那天,我陪伴在阿峰身边,等待在医院急症大厅中,一直等到黎明天边泛白。
最终阿峰母亲有惊无险,渡过了此次难关。后续我陪着阿峰,往返奔波于街道和居委之间,咨询政策,填写各类补助申请,报销他母亲的治疗费用。经过这次事件,阿峰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,不再逃避帮教工作,专业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。
那时候的社工点,缺乏各种支持,我们的硬件条件也不够,有时因为医院人多,等做完尿检,已经是中午了,我们两人都饥肠辘辘,为了省钱,只能吃街边便宜的盒饭,盒饭伙食很简单,但我们吃得非常香,一边吃一边聊着天,从父母聊到孩子,聊到过去,聊到今后的生活。我和阿峰的信任,就是在这一点一滴中渐渐变得坚实而不可破。
在那个禁毒帮教的香草年代,我们虽然辛苦,但却很充实,阿峰感受到了来自他人久违的平等对待,我也在与阿峰的帮教过程中更坚定了从事禁毒事业的理想和信念,社工点组织的各类活动,阿峰都会主动来参加,曾经那在社会上八面玲珑的性格让他交到了很多朋友,他会以老大哥的身份关心那些“后来者”,告诉他们克服心瘾的技巧,告诉他们排遣日常空虚的方法,大概从那个时候起,他的潜意识里,第一次有了“同伴”的概念。
2008年,北京奥运会前夕,阿峰撤管回归社会,三年努力最终换来圆满回报,但那时候的我,还稍有担心,此前会有我陪伴在他身边,时时监督他,但今后的路,独自一人前进,他还能坚持原则,保持戒毒的信念吗?
事实证明我错了,阿峰的戒断成果,一口气保持到了现在,整整超过了15年。这些年中,我们依旧保持着联系,他依然主动参与社工点和街道组织的活动,他还多次在小组活动中担任主带,并分享自己的故事来鼓励其他对象坚定信念。他就如那秋天金黄色的落叶,虽已离开枝头,飘落地面,但仍用自己的余晖温暖着这个世界。
2023年的3月,是神州大地走出疫情影响的第一个春天,阿峰代表我们社工点,代表我们辖区,参加了由市禁毒办组织举办的“上海戒毒康复同伴涅槃重生”颁奖仪式,那天的他意气风发,以同伴辅导员的身份上台领奖,当他高举着金灿灿的奖项时,我仿佛能够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由衷笑容,那即使掩盖于口罩之下,也依旧真挚温暖的笑容。
阿峰的人生还将继续,虽已光阴不再,两角鬓白,但他的内心依旧充满热情。秋日落叶,不是终止和颓废的代名词,他们是这大自然的顽强不息的另一种符号。在秋风萧瑟的世界中,那一抹金黄,铺就了人们内心的温暖,陪伴我们前行,陪伴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。
普陀工作站 张明 供稿